“吕克，你能过来一下吗？”他站起来，走到窗前，久久地凝视着窗外。那是冬天，法国梧桐的叶子都掉光了，只剩下黝黑的树干。吕克闭上眼睛，一动不动地站着，然后他的脸靠近窗户，眼睛仍然闭着，他把前额贴在窗户上。

后来，精神病医生安妮和护士塞西尔带着卢克来找我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卢克。自从他入院以来，塞西尔一直在照顾他。她拉着卢克的手走进我的办公室。他停下来，站在办公室中央，看着我们。他很瘦，没有血色的脸上有些淤青，像个被虐待的孩子；他的一个鼻孔里有凝固的鼻血。透过他金色的头发，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有血，伤口已经缝了好几次。看了我们不到一秒钟，他甩开塞西尔的手，直接跑到墙边，靠着墙坐在地上。他盯着地面，同时来回摇晃。

“吕克！”他睁开眼睛，走回塞西尔身边，握住她的手，但根本没有看她。

今天，生活君就为大家推荐《一个精神病医生的诊疗笔记》这一贴心丛书系列中，小吕克讲述的一个“出血小王子”的故事。

四岁时，卢克进入托儿所，保育员发现他总是一个人玩，“对人不感兴趣”。那时，卢克开始被带到精神病医生那里，医生让他画画，并试图用橡皮泥与他交流。他还是很少说话，偶尔能说出一整句话，但会把主语搞错，把“你”当成“我”。比如他明明说“我要铅笔”，他会说“你要铅笔”。

“医生，有件事让我更不安，”t先生继续说。“他几乎不吃东西，发育也停止了。他也伤了自己……”“小王子”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吕克时首先想到的形容词。就像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人物一样，他似乎去过其他星球，那些星球的阴影依然萦绕在他昏花的双眼中。他经常会在一些我们看来毫无意义的东西前驻足，比如盘子、泰迪熊、门把手，观察很久。似乎这些东西触发了他在其他星球的记忆，在那里这些东西有着地球上没有的意义。他对物体的兴趣远远超过对人的兴趣。他似乎总是在逃避什么，很难和他的目光相遇；即使我们偶尔和他的目光相遇，他眼神中的空虚、紧张、茫然也是非常震撼的，仿佛我们就像一件家具、一扇门一样微不足道，他只是看一眼，避免撞到我们的“物品”。

他看起来像个小王子，但他不会让我们画绵羊。也许他对羊不感兴趣。事实上，他不会要求任何人为他做任何事。半年来，他几乎不说什么，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喊“吃饭”，听歌的时候有时候会嘟囔“宋，吕克要听歌”。

他经常生气，很多时候他的父母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生气。

自闭症患者在情感表达和社会交往方面存在困难和障碍，无法进行正常的语言表达和社会活动。但正因为如此，他们活得比一个正常人更自觉，因为他们没有扭曲自己去迎合社会的能力，所以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。

“吕克，你能过来一下吗？”塞西尔把卢克带到了我们这边。我们看着它，他立刻甩开塞西尔的手，转身走回窗前，又闭上了眼睛。

在电视剧《好医生》的短评中，有网友评论:我觉得很多时候人都渴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他们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和事，做自己喜欢的事，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，不必迎合别人的想法和期望，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，用自己的方式对待世界。

他的父母给他带了三本书去医院，但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看书。他不仅对书中的图案感兴趣，似乎还特别注重这些书的触感。他经常有节奏地翻页，特别喜欢摸封面，闻装订好的书脊。

Luc出生的时候，除了哭的有点晚，其他都很正常。出生后的最初几个月，他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婴儿，几乎不哭也不笑，睡得很多。晚上睡眠时间正常，食欲很好。t夫人非常高兴她的孩子如此聪明懂事，因为当卢克这么大的时候，她的另外两个儿子非常麻烦。卢克一岁后，他的父母开始有点担心，因为卢克不再笑了，也没有努力学习走路。每当妈妈来给他换尿布或者喂饭的时候，他都不会笑着和妈妈打招呼，有时候甚至连看都不看妈妈一眼。他们当时去看的医生说，吕克的发育“略有迟缓”；他们也做了很多生理指标，一切正常。所以医生告诉家长不要担心。与此同时，他的病情似乎也在慢慢好转。他开始走路和说话。但妈妈还是觉得Luc有点“不一样”。

这次会面，加上塞西尔的描述，让我们对吕克的行为有了全面的了解。目前最要紧的是让他正常吃饭，不能让他继续自残，吃那么少。

2007年12月，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，从2008年起将每年的4月2日定为“世界自闭症关注日”，旨在提高人们对自闭症及相关研究和诊断以及自闭症患者的关注。自闭症儿童也被称为“星星的孩子”，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后来Luc进了幼儿园，很难适应。他养成了上课躺在地上的习惯，不管老师说什么。他很不合群，但偶尔还是会和哥哥们一起玩。后来，他很容易生气，尤其是家里有一些小变化的时候，比如家具移位，买新的餐盘等等。后来他开始拒绝吃饭，一边吃一边自残。所以他们的家庭医生建议他的父母带他去看专家。

过了一会儿，正好是晚饭时间，我们就让他吃晚饭。吕克坐在桌旁，看上去有点高兴，在椅子上动来动去，哼着《吃吧，吃吧》或《吕克，停下来》这首歌。他专注地看着塞西尔，她给他带来了一个餐盘。

如果我们试图用玩具吸引他的注意力，他偶尔会有兴趣拿走玩具，但大部分时间他的目光会停留在我们刚刚坐过的椅子上，或者是我们在灯光下向他走去时留在墙上的影子。最后我们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没用的玩具，就像一个不小心犯了礼仪错误的外交使节，手里拿着献给某国刚刚登基的年轻君主的外交礼物，看着陛下转身不理自己，一言不发。

此外，卢克有严重的适应不良行为。他经常远离群体，一个人坐在会场的某个地方晃来晃去，一边吃一边自残。

大家帮卢克洗澡穿衣的时候，他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某个地方，麻木地让别人帮他清洗身体，穿上衣服。

“可以，暂时让他自己吃。”她把餐盘放在卢克面前。他拿起勺子，有点粗鲁地放进汤里，然后放进嘴里。他咽下汤，立刻开始用下巴蹭肩膀。

五岁的小吕克几乎不会说话，家里没有人像他一样。他可以坐在那里玩很长时间的线，或者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发呆。他不再和他的兄弟们一起玩了。当他们让他一起去院子里玩的时候，他会很生气的转身不理他们，自己跑到一个小角落里呆着。我们学校的老师抱怨说他在课堂上仰卧。他似乎没有在听老师说的话。老师骂了他，他也一样心不在焉。课间休息时，他远离其他孩子，独自去看穿过村庄的废弃小路；他站在那里，看着不再有火车经过的生锈的铁轨，直到老师走向他，带他回教室。另外，老师根本无法确认他是否能专心读书，认为他应该转学。回到家，他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——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，坐在那里翻着书页。他翻来覆去看了这三本书:《Léa，la petite tortue》，一本关于海龟渡海的绘本；Manuel du pêcheur en rivière，一本非常古老的书，最初属于他的祖父，其中包含许多鱼的版画；还有一本《家居生活》(Les Objets de la maison)，这是一本针对三岁儿童的图画书。里面的一些图片是他姐姐涂的颜色。有一天，她姐姐又拿着这本书，给另一幅画上色。卢克发现后，她发疯似的把它往墙上扔。

我们试了几次后，塞西尔摸了摸他的脸颊，终于让他坐在了她身边。卢克看起来很悲伤，苍白的脸上有许多伤疤，眼神空洞。安妮给他一只红色的塑料鸭子。他接过来，闻了闻，然后扔在地上。同时，他用下巴狠狠地蹭着肩膀。

“血？”“是啊，他每次吞一口饭都会伤到自己。”“伤到自己了？”“是的。他用胳膊肘使劲敲桌子，或者用头撞墙，直到流血。最后一个伤口缝了两针。”“你试过让他一个人吃饭吗？”“他能喝点牛奶，但还是不吃。”“他的体重呢？”“没有更轻，但也没有更重。他只有15公斤左右，发育明显停滞了。”“他在家的时候也这样吗？”“是的，同样的反应。他伤害了自己，因为他的父母把他带到这里，他们再也受不了了。”吕克的姐姐和两个哥哥都身心健康。他的妹妹，三岁，是一个喜欢在家里给东西涂颜色的小女孩。我的两个哥哥分别是八岁和九岁。自从卢克拒绝和他们一起玩，他们变得越来越气馁，不想和他一起玩。吕克的父亲是一家大卖场的主管，母亲以前在市政府工作，但生下小妹妹后，辞职在家带孩子。

“吕克，住手！”卢克停下来，抓住塞西尔的手。他把勺子扔得远远的，我又给了他一勺。他没有看我，抓起勺子，但同时他没有放开塞西尔的手。他又舀了一勺汤，咽下去，又用下巴蹭了蹭肩膀。这一次，塞西尔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，阻止他这样做。

到两三岁时，卢克在语言和走路方面仍落后于正常水平，因此他的父母找到了一位精神运动训练师来帮助他。当时吕克的儿科医生再次确认他只是“轻微延迟”，让父母放心。t夫人仍然认为她的小儿子与众不同，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情绪化。她注意到他总是喜欢隐藏自己，不愿意和两个哥哥一起玩。但在她妹妹出生后，吕克似乎有了新的开始。他说得多了一点，开始对他周围发生的事情表现出一点兴趣。

卢克有很多行为缺陷。最明显的是沟通障碍，他几乎不说话；即使会说话，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为了交流而说话。他想要东西或者零食的时候会说话，但是经常会把人称代词说错——“你要糖”，说着说着就会伸手去拿糖。当他想要一个喜欢的玩具时，他也会说话。但除了少数“有用”的请求，他几乎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。他和其他孩子保持距离，不回答大人的问题。一般来说，他几乎不看大人或小孩的脸，即使是在说话的时候。他常常没有注意到有人向他伸出手或者张开双臂拥抱他。

Luc对某些物品也有特殊行为。比如，他拿到塑料鸭，会先闻闻，摸摸，好像对制作这个玩具的材料很感兴趣，而不是像其他孩子一样，拿着塑料鸭玩。

她摸了摸他的脸颊，他没有反抗，眼神依旧茫然。

我们做了其他的尝试，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。每喝一口汤，他就用下巴蹭肩膀，弄疼自己；如果我们阻止他，他会用前臂蹭桌子边缘，或者用头撞桌子。

护士告诉我们，他住院后的第三顿午饭以流血收场。

这个案件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。当时我的实习部门对行为疗法很感兴趣，所以我们打算用这种类型的疗法来改善Luc的行为。在开始治疗之前，我们要对观察到的Luc的行为进行功能分析，即记录Luc的适应性行为和非适应性行为，然后看哪些行为可以加强或削弱。

我们决定从吃开始治疗。改善自己的饮食状况是吕克目前的当务之急。

“我让他自己吃吗？”塞西尔问。

但是，人类社会总是有规则的。不管你喜不喜欢，一个人要想适应社会，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，就不得不遵循这些规则，往往需要违背自己的意志去迎合身边的社会。

卢克突然皱起眉头，推开餐盘，用前臂粗暴地摩擦着桌子边缘。

但如果我们仔细观察，我们会发现Luc也有适应性行为。他会时不时地看着别人的脸，好像第一次见到一样；塞西尔向他伸出手时会握住她的手；他允许塞西尔摸他的脸颊，甚至似乎有点享受这个动作；他可以用勺子把食物送到嘴里；他对“卢克，停下来”这句话有反应，尽管有时他会停下来做出更反常的动作。虽然卢克现在几乎不说话，但几个月前他比现在说得多得多，所以我们可以预计他会再次做他曾经做过的事情。当然，这些适应性行为在Luc中是罕见的，稍纵即逝的；与众多严重的缺陷行为相比，它们确实显得微不足道，但总比没有强。这些行为可以成为治疗的基础。

“吕克，住手！”卢克不动了。他下巴的皮肤擦伤了。似乎他已经这样做过几次了。

后来他开始流鼻血，我们就不让他吃了。

“他以前真的很好。”妈妈擦着眼泪说。t先生和t夫人坐在儿童精神病医生安妮j的办公室里。当时我在这家医院的小儿精神科当了六个月的住院医师。“我们看了很多医生，但情况并没有好转。”“我老婆不是说医生不好。我们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，但也许我们孩子的病很难治疗。”“他不再和我说话，也不再看我一眼。我抱他的时候他不看我。我的孩子……”有时候，我们不得不看到这痛苦的一幕，痛苦到似乎我们自己对世界的感知都变坏了。我想，在医院里，尤其是儿科和儿童精神科，听到小病人的家长讲述孩子的病史，对医生来说是一种难忘的体验。他们的苦难让我们清楚地意识到，还有另一个世界远离我们的日常生活。我们习惯了每天的所作所为，但那些痛苦就发生在我们身边，尽管我们很容易忘记或忽略它们，并试图避免它们——只要我们不在这些痛苦中。而与患者面对面，我们会明显感受到这些痛苦。